蜷繞之必要
─ 程武昌的繪畫語言與藝術理念
謝東山‧洪邵涵
程武昌的繪畫展現了藝術家複雜的內心世界，透過有形的、可辨識的視覺符號，人們看到的不只是「繪畫」本身，更能感受到藝術家的熱情。程武昌的繪畫事業絕不是「為藝術而藝術」，而是「為自我的存在而藝術」；藝術創作之於他是個人主義式的、自傳式的，因此，我們不能單純地從造型上尋找其作品的意義。相對於當前新生代自溺式的個人主義藝術，程武昌的繪畫風格仍具有戰後抽象表現主義大師們「英雄體」的典範性；在風格上，程武昌的繪畫近似德庫寧、克萊因、波洛克等人的雄偉與爆發力，在他們的畫中，我們感受到的是藝術家掙扎的心靈多於藝術形式。
在將近百年歷史的發展中，西方抽象藝術呈現兩種傾向，亦即，冷抽象與熱抽象。雖然在形式上都是「無形象」的藝術，兩者卻各有不同的美學源頭，並隨著歷史的發展出現形形色色的風格。
冷抽象萌芽自賽尚晚年構築性的作品，當他試圖跳脫畫面的三度空間幻象，表現更堅實的自然本質時，塞尚不自覺地創造出一種理性觀看自然的特殊方法，一種把自然看成可以不斷分解的形象的觀點。立體派的崛起則是建立在賽尚這種分解自然元素的努力上，並且在這個藝術課題上，引發後來一連串的形式變革，例如：奧菲主義﹝Orphism﹞、機械主義﹝Mechanism﹞、純粹主義﹝Purism﹞、蒙德里安的新造形主義﹝Neo-Plasticism﹞、俄國的構成主義﹝Constructivism﹞，以及德國包浩斯風格等，都是延續這一脈理性的、構築的、幾何的、注重形式探討的冷抽象。
相對於上述化約式的抽象，溯源自康丁斯基抒情抽象繪畫，「熱抽象」藝術就顯得活潑但不那麼理性。超現實主義美學興起後，熱抽象和自動主義技法合流後，產生米羅、恩斯特等人典型的古典超現實抽象繪畫。二次大戰後，雖然在方法與理念存在著種種變數、非定形、另藝術﹝Un Art Autre﹞、以及部分的抽象表現主義者，都是屬於這種感性的、開放式的、注重藝術家內在情感探討的熱抽象。程武昌長期以來的繪畫正屬於「擬生物性」的熱抽象，在風格外觀上則是古典超現實主義式的熱抽象。
做為台灣現代藝術導師李仲生的學生，程武昌堅守前衛的原創精神，不沾染學院色彩，對於傳統繪畫的自然與再現觀念，一概捨棄。因此，繪畫之於他是「心相」，不是外在世界的單純再現，也不是在畫布上苦心經營出的幻象世界。遠觀其作品，很容易被奔騰澎湃的線條、區塊所撼動，這些形與色，在畫面中扭動著、糾結著，或從一個角落竄出、或從一頭大幅度地盪到那一頭，而混亂騷動之中卻又蘊含某些韻律；細察其作，這些紅、白、藍、綠、黃，都是由蜷繞的線條構成，往復的圈畫、圈畫、再圈畫，彷彿不可抑制地強迫症，可以想見他作畫時的激情。這些畫面元素以薄塗、厚堆進行質感的塑造，薄如乾燥蜷繞曲的髮絲，厚如可食的奶油、醬料，濃的隨時都可能在眼前化開流下，材質本身在這裡被充分凸顯，使得觀者不禁不住蜷繞造成的目眩仍要一探究竟。
程武昌擬生物性的形象隱含在畫面中的有機元素裡，例如：紅色顏料牽動人體內部的感覺，仿若內臟、隱晦的人形、眼睛，還有一些模糊片段喃喃自語，說著亙古身體的記憶、以及生命的記憶，不只是視覺的，更是觸覺的、多方感覺的記憶。程武昌以超現實主義的「自動書寫」﹝automatic writing﹞技法，以原生藝術﹝Art Brut﹞的率直，在抽象世界中，藉個人獨特的「蜷繞」語彙回溯這些個人的潛意識記憶。
程武昌 作品 2005.16 116.5 × 91 cm 油畫
程武昌 作品 2006.28 91 × 65 cm 油畫
程武昌 作品 2007.3 116.5 × 91 cm 油畫
程武昌 作品 2007.19 91 × 65 cm 油畫
程武昌 作品 2008.3 116.5 × 91 cm 油畫
程武昌 作品 2008.4 116.5 × 91 cm 油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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