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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書香滿雲崗】——國立彰商圖書館好書評介第五集之126-130頁

‧主辦：圖書館 ‧企畫：施璧珍 ‧行政：王俊傑

‧書名：《枕流草堂詩鈔605首》

‧出版：許氏家族自印   頁數：156.  ‧作者：許嘉恩（逸漁）

‧評介：施坤鑑

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仁懷勁節託詩文，漱石枕流標正氣

    前精誠中學許校長榮達先生曾贈送其父生前詩作—《枕流草堂詩鈔》一書，一直無緣詳讀，甚為抱憾！今年夏天來得特別早，酷熱難當，特找出幾本詩集翻閱，一見《枕流草堂詩鈔》，立即詳加拜讀，一算竟然達605首之多。磺溪多詩人，作品如此之豐的作家，竟然深埋民間，不能得到應有的尊崇，令人深表遺憾。特不揣淺陋，謹以《喜見「枕流草堂詩鈔605首」》加以介紹，希望文化局能加以重視，並建議編入《磺溪文學作家選集》內，以廣流傳，以顯彰先賢文風，為「顯彰王化」增添風華！

   《枕流草堂詩鈔》的作者正是祖籍鹿港的詩人—《枕流草堂主人》—許嘉恩（逸漁）先生。先生，字逸漁，號雅塤。生於清光緒戊子（西元一八八七年）農曆十月二十七日，卒於民國四十六年（西元一九五七年）農曆 六月四日 ，享年七十歲。而這本《枕流草堂詩鈔》正是其子孫在其一百一十週年冥誕時鐫印付梓的詩文遺作。除《許公逸漁先生生平事略》和《道東書院沿革敘》、《敬義園紀念碑文》、《陽春堂主人小傳》外，其餘就都是許公逸漁先生的詩作，高達605首，是民國以來彰化縣多產的詩人之一，可惜除鹿港地區尚知一二外，就鮮為人知。在推展本土文化和凝聚鄉土意識的當口，是令人惋惜的。

    許嘉恩先生，自幼聰穎岐嶷，任俠好義。十六歲時即投入鹿港大儒洪棄生（月樵）先生門下，隨其研習國學。於經、史、子、集多所涉獵，學殖淵博，尤擅詩文。總計收錄在《枕流草堂詩鈔》內的詩作共605首，都是古體和近體詩。其中，以七言絕句最多，高達三三五首；其次是七言律詩，有一八七首；五言律詩六十四首；五言絕句十首；五言古體詩六首，七言古體詩三首。可見，許逸漁先生是以一生之力投入近體詩的創作，才能留下這些珍貴的心血之作，可說是本地難得的大詩人。

    許嘉恩先生是一個淡泊名利、致力詩學教化的教育家，也是一個民族意識強烈、愛國憂民的讀書人。一生雖遭困阨，但人窮志不餒，這由為什麼為自己居住的地方取名《枕流草堂》就可窺一二。他有《自題枕流草堂》七言絕句兩首是這樣說的：「卜築江干宅一區，蕭然吏隱信堪娛；此間大有佳山水，好著閒身入畫圖。」與「仙吏閒居占勝區，陶情詩酒亦良娛；先憂後樂平生志，記取屏風無逸圖。」「先憂後樂平生志」，可見他的志向是向范仲淹的「先天下之憂而憂，後天下之樂而樂」看齊的。堅持讀書人的風骨是他最令人敬佩的原因之一。

    喜讀《枕流草堂詩鈔605首》後發現許嘉恩先生的詩作「詩思空靈，才致宕越，不事巉削，自臻雅妙，凡詠物懷人，哀時感事，無不蘊蓄精微，淋漓盡致，愷惻沈痛，情見乎詞。」其內容包羅萬象，特別是對「歷史人物」的崇拜、愛國愛鄉情懷的抒發、彰化和鹿港八景的描繪、慈父心情的表白、良師風範的顯現、師友情誼的珍惜、大自然的崇敬、生活情趣的品味，是整個人生和時代的紀錄。而能有如此豐富的作品問世，和家學淵源、良師的薰陶、以及他熱烈參與當時詩社活動，昕夕吟哦酬唱是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的。

    許嘉恩先生的詩學淵源深厚，與各詩社來往頻繁，亦多來往唱和，詩作甚為可觀。民國三年（西元一九一四年）加入「鹿江詩會」，與施梅樵、陳懷澄、莊太岳、呂喬南……諸宿儒游，此時作品極多。像《梅樵詞丈以詩見贈依韻奉呈》：

「才華自昔重榆枌，何意天涯久棄君；妙舞怕聞來蜀妓，雄談誰見卻秦軍。文章得失雞蟲事，身世飄搖麋鹿群；此日煙霞尋舊侶，相期簑笠釣溪雲。」即是。

    民國十年（西元一九二一年）與施家本、丁寶濂、蔡子昭、陳子敏等人創立「大冶吟社」，取「冶英才於一爐」之意，融合當時鹿港詩社之菁英，會員達六十餘名。許嘉恩先生還擔任總幹事，運籌帷幄，付出不少心力，造成蓬勃之文運與詩風，對全台之文化影響極大。當然，也帶來不少快樂。他在二首「大冶吟社入社書懷」詩中是這樣說的：「匿跡臥漳濱，逍遙物外春；煙霞尋舊侶，魚鳥結幽鄰。志士甘屠鈞，賢人半隱淪；相期入汐社，詩酒會良辰。」這個時期社友來往頻繁，酬唱吟哦詩作甚多，如《次子敏兄韻（席上聯吟）》的七律說：「匡時無策倦登臨，過眼煙雲變古今；溝壑自憐填我易，山林誰信養材深。卅年空墜新亭淚，此日長灰故國心；但得持竿還把卷，相期鷗鷺樂晴陰。」；又如《辛未中秋夜與大冶、聚鷗兩社諸君槎泛鹿江作》說：「波光瀲灩漾槎輕，鷗鷺共尋海上盟；萬里清輝同此夜，一杯相對亦多情。最難盛會逢佳節，幸少微雲滓太清；無限滄桑今昔感，江濤時作不平鳴。」許嘉恩先生與還「鹿苑吟社」等聲氣相通，並與霧峰林幼春、台中吳子渝、王竹修等人，時相唱酬來往，為保存傳統文化，發揚民族精神而相互砥礪；宣統三年，更與來台的梁啟超先生昕夕吟哦酬唱半月之久，更顯現出其憫世憂時之痛與滄桑困阨之感，作品因而益豐益進。

    民國卅年（西元一九四一年）許嘉恩先生擔任和美「道東書院」掌教，倡設「道東書院詩社」，並撰「道東書院沿革敘」，以明書院之經始。駐居「汛愛醫院」（許幼漁醫師家）設帳授徒，此一時期的詩作甚多，像《道東秋望》詩（二首）的感懷：「萬壑濤聲壯，遙天黯暮雲；雁行銜荻叫，鐘聲帶霜聞。隔岸明秋水，群峰亂夕曛；登臨頻極目，聖域列簪裙。」、「曲徑西風起，長空落葉紛；眉潭波點鷺，定寨樹籠雲。觸目多詩料，樓身絕俗氣；扶輪資大雅，一線繼斯文。」對當地文風之鼓吹，後進之獎掖，貢獻頗大。

 又如《道東書院秋宴》的豪情：「詩書何幸出秦坑，劫後靈光愴我情；刻燭聯吟杯共舉，欣陪文酒會群英。」以及《道東書院秋祭蒙金錐 黃煌 君惠胙肉賦謝》的感觸：「釋奠吾鄉久不行，頒來胙肉又分羹；扶持教化功非小，垂範堪誇魯二生。」

對於許逸漁先生在道東書院的貢獻和期許，詩人周定山有《訪逸漁道東書院》七絕一首：「吾道于今劇可悲，扶輪大雅仗伊誰。羨君桃李春風秀，樑棟他年出絳帷。」可窺知一二。

    許嘉恩先生的詩作中，出現了岳武穆、管仲、屈原、吳鳳、鄭成功、叔孫通、五羖大夫、宋太祖、朱熹、秦始皇等等歷史人物，對他們的事蹟都心領神往，崇拜有加，如《謁朱子祠》對朱熹的敬仰：「廟貌巍巍古樹齊，我來參謁夕陽西；而今偽學攻如昔，敬請文公一指迷。」；

又如《節婦碑》（二首）對節婦「力可拔山志莫移」的節操，尤其推崇備至：「片石嵬峨立水涯，千秋綱紀仗扶持；我來拂拭苔紋讀，貞操未湮絕妙辭。力可拔山志莫移，千秋巾幗勝鬚眉；貞泯矗立苔痕蝕，奇烈猷傳幼婦辭。」；

而在《岳武穆》五言律詩中對岳飛的冤屈，寫來更是雙眼滂沱，令人鼻酸：「慘淡中原地，英雄喚奈何；冤沈三字獄，功止十年戈。甲帳飛丹詔，刀環沒黑河；長城從此壞，讀史淚滂沱。」；

更在《鄭成功》五言律詩中對鄭成功的「祚移身竟殞」寫來幾度彽徊不已：「憶昔炎荒地，屯兵闢草萊；豈知天厭德，深痛帝罹災。報國心何急，興士氣輒摧；祚移身竟殞，讀史幾彽徊。」；在《弔屈原》二首裡說：「移舟出江滸，鼓瑟弔忠靈；鷗鷺隨潮沒，蛟龍出水聽。招魂天莫問，釃酒棹方停；欲采無芳艸，空思蘭芷馨。」、「難得端陽雨，中天肯放晴；瓜皮撐小艇，竹肉發新聲。競捷尋詩客，爭鬥雄酒兵；三閭呼不起，濁醉更誰醒。」；

三首《叔孫通》則說：「春嘗薦穿獻朱櫻，複道離宮法駕行；莫笑諛言臣數主，漢家大業賴匡成。」、「宮成長樂漢儀行，朝賀群君進壽觥；不有太常興禮樂，那知皇帝有尊榮。」、「儒服何妨楚製更，千秋綿蕝漢儀行；禁他虎口諛言脫，笑殺迂疏魯兩生。」；

二首《五羖大夫》說：「被褐食羊起壯圖，頭銜五羖任嘲呼；相秦數載西戎霸，知否功名在牧奴。」、「牛口贖來起霸圖，頭銜又辱五羊呼；即今榮達為秦相，可有烹雌憶婦無。」；

三首《宋太祖》說：「禦寇陳橋建帝基，黃袍加上酒醒時；修文偃武真良策，國祚千秋禪與誰。」、「日光摩盪驗天時，後漢陳橋定國基；衣帽冬寒遙寄慰，西征將士沐恩私。」、「漫將灼艾等燃萁，創業艱難坐付誰；聽說當年殂落事，斧聲燭影盡堪悲。」

    許嘉恩先生有讀書人的風骨和胸襟，他喜愛自然，崇尚自然，因此，生活周遭的點點滴滴都是可以入詩，如《遠山觀雪》、《尋梅》、《壽山觀海》、《雨後看山》、《聽潮》、《聽鶯》、《養花》、《南崗賞雨》、《山房食荔》、《食筍》、《餐菊》、《聽香》、《觀射》、《對月》、《東山觀荔》、《荷池納涼》、《養蠶》、……。真是一個與萬物合而為一的生活藝術家。茲分別舉出詩句來說明之：

    如《竹窗閒坐》：「數竿軒外漏斜陽，亂綠疏櫺一榻涼；八尺桃笙千卷裡，科頭箕踞學羲皇。」

    如《食筍》：「欲將玉版供朝餐，風味清香入齒寒；寄語龍孫休斫盡，數竿留得報平安。」

 如《遠山觀雪》：「峰壑朝來亦變遷，紛紛飛絮落窗前；鴉翻古樹巢將失，雁叫遙天信莫傳。瀑布千條疑練濯，嵐光一抹似圖懸；消寒九九真堪繪，白戰無妨賦百篇。」

 如《聽鶯》：「睍睆聲聞出小園，尋春我欲倒芳樽；枝頭恰恰驚閨夢，陌上關關斷客魂。傾耳如歌金縷曲，扶笻且入綠楊村；雙柑仲若堪同賞，鼓吹詩腸不厭喧。」

 如《養花》：「麂眼編籬水繞垣，半晴半雨樹陰繁；灌畦地脈因生潤，穿沼叢林喜得源。偶種幽蘭成九畹，深栽紅杏欲連村；鈴旛自把殷勤護，何用綠章乞帝閽。」

 如《尋梅》：「衝寒踏雪繞岩隈，消息南枝獨採來；到處詩情皆冷淡，終朝清興與徘徊。隴頭驛使關心望，花信春風著意催；十里羅浮山下路，暗香疏影夢中回。」

 如《壽山觀海》：「江天極目水瀠洄，旗鼓雙峰霽色開；鞭石何人觀日渡，乘槎有客犯中回。前星遠照嘉名錫，韻事遙臨逸興催；憑眺不堪傷往事，滄田幾度己栽桑。」

 如《雨後看山》二首：「近瞻新綠滿東郊，邱壑多情未忍拋；一水漲迴青澗曲，幾家遙住翠巖坳。煙籠疊嶂梳鬟似，雲墜層巒落帽嘲；百道清泉飛樹杪，怳疑雷雨起龍蛟。」、「風光新沐繪東郊，為賞雲岩俗慮拋；煙裊翠巒山露髻，泉鳴深樹鶴翻巢。千尋瀑布濤聲壯，一抹斜陽黛色捎；遙望畫圖開錦繡，樓臺金碧隱峰坳。」；

 如《聽潮》：「捲地浮天造物奇，滄桑凌谷幾遷移；濤頭高立靈胥怒，鼇背輕翻海若疑。浪湧如聞驅白馬，波揚似見駕青螭；通關無復飛舟楫，入耳雷聲動我思。」

 如《南崗賞雨》：「南嵐風物最清奇，萬顆跳珠落澗湄；繞徑苔痕遊屐濕，橫空嵐翠畫圖披。水田漠漠欣沾足，原濕霏霏喜潤滋；鎮日如膏農作好，曾孫之稼慶如茨。」

 又如《山房食荔》：「邱巒萬樹火雲然，彷彿隨園綴錦鮮；佳種移來三島貴，仙衣裁出五銖妍。蘇公百顆輕紅擘，蔡老千章譜系傳；今日山房開雅宴，愧無麗句入詩篇。」

 如《餐菊》三首：「黃花作膳藿調羹，風味深嘗楚客英；我願菜根長咬得，一杯可敵五侯鯖。」、「聊掇黃花煮作羹，啜來偏繫逐臣情；山中笑我無兼味，春韭秋菘過一生。」、「招邀屈子共餐英，采得黃花帶露烹；何異杯盤求異味，啜來真可扺蓴羹。」

 如《紅竹》二首：「高節斑斑簇絳雲，真同血色梁榴裙；誰憐無限湘妃淚，灑遍蒼梧到此君。」、「虛心直幹未凌雲，樓鳳無緣愧此君；不是杜鵑啼血染，應遭晉火介山焚。」

 如《古松》：「泰峰華頂最高層，雲氣濛濛琥珀凝；風雨不知何世代，孫枝長有萬年藤。」；

 如《對月》二首：「邀朋載酒宴西園，為愛清輝共倒樽；常恐微雲來點綴，惱人詩思欲塵昏。」、「的的水輪度入園，清輝照徹玉梅魂；相思竟夕渾難睡，一片離情待汝溫。」

 如《荷池納涼》五首：「荷香澹蕩入船涼，冰水三壺酒滿觴；何用浮瓜河朔去，炎威端不到陂塘。」、「紅衣翠袖立方塘，畫艇輕迴水有香；折得碧筩供貯酒，一時驚起兩鴛鴦。」、「攜酒登舟趁晚涼，一奩明鏡照紅妝；憑舷欲把芙蓉柬，翡翠無聲下碧塘。」、「綠水紅衣浸滿塘，荷香風送入杯涼；小娃盪槳渾多事，擾起鴛鴦拍翅翔。」、「淥水誰家出浣裳，墜簪遺翠滿陂塘；安排冰果撐船去，省識人間幾炎涼。」

 如《聽香》：「懷春有女試新粧，攬鏡人看爇灶香；欲卜佳期知遠近，徘徊獨自下中堂。」……。

    由題目可知他對大地、自然的深入觀察，真是「萬物靜觀皆自得」，而詩之美就在那「動作」之間顯現出來，如《遠山觀雪》、《壽山觀海》、《觀射》、《東山觀荔》的「觀」，《雨後看山》的「看」，《尋梅》的「尋」，《聽潮》、《聽鶯》、《聽香》的「聽」，《養花》、《養蠶》的「養」，《南崗賞雨》的「賞」，《山房食荔》的「食」，《餐菊》的「餐」，《對月》的「對」，《荷池納涼》的「納」，……詩人敏銳的觀察力使詩意更生動活潑而生機盎然！

    許嘉恩先生本富「先憂後樂」之平生大志，在民國四年有喪妻之傷，而中年更連殤兩子，喪明之痛更是椎心刺骨；再加上祖產被日人徵收，以至家道中落；以及雙眼失明……等等時運不濟的打擊，因此，這一時期的詩作特別多，這也是他的感懷詩特別多的原因。從《有感時局》到《過定軍寨故址》到《眼病感賦》到《春暮風雨連朝悵然感賦》，……。感時傷物，律詩絕句，不一而足。相同的是唯有藉吟哦才足以抒發身世遭遇之困窮，以消除抑塞磊落之氣啊！請看：

 《有感時局》：「外侮靖時內患興，赤狐今日竟憑陵；中原到處皆烽火，日月無光殺氣騰。」

 《有感》：「飯疏飲水足優游，豈向侯門富貴求；堪笑齊人饜酒肉，驕他妻妾不為羞。」、

 《重過沁園感舊》：「桃花零落鳥聲悲，別墅何人共賭棋？今日羊曇無限感，西州重過累空垂。」

 《劍潭懷古》：「如畫江山冷眼開，一潭清影撲襟來；即今千載成虛夢，埋劍何堪問霸才。」

 《過定軍寨故址》：「聽說前朝事，東門鎖鑰堅；奈何城自壞，更欲瓦求全。廢障生秋草，頹垣起暮煙；我來卦山上，懷古意淒然。」

 《眼病感賦》：「醫術雖精奈病深，雙瞳刮後又昏沈；將今天日難重見，載我何冠別杜欽。」

 《春暮風雨連朝悵然感賦》：「蝶戀芳叢鳥戀枝，花殘如夢雨如絲；吳宮一片傷心地，可是江南風定時。」

 《幼漁餽米感賦》：「折腰未肯對鄉兒，粟肉何期致子思；乞酒詩 成 君餽至，免教橡栗拾充飢。」

 《有懷》：「擾擾人事變，不見欃槍收；浮雲飛無定，落日付大流。歲月如水逝，天地長悠悠；河山今已改，空嗟此蜉蝣。」

 《遣懷》：「狼煙高矗接層巒，畫角聲吹白骨寒；淚濺子英思故主，絹遺伯武愧清官。難將遺恨銷三矢，好把幽情寄一竿；西望風波長汎汎，此生未了是嚴灘。」

 《有感》：「有戰河山局未收，請纓無路博封侯；旌旂捲塞三軍壯，烽火摩天獨客愁。鐵馬銅駝悲落日，玉魚金碗葬高秋；憑欄立定西風裡，禁得英雄淚泗流。」

 《雜感》（三首）：「桑間濮上本淫聲，俗輩聽來耳似明；安得生民清廟集，引商刻羽細和賡。」、「亂世詩書不值錢，異端邪說競相沿；須知 楊墨焦 君父，欲正人心聖教傳。」、「諸生歧路久徘徊，義塾今朝喜繼開；賴有仁人膏火助，得扶文運育英才。」

《六十言懷》（三首）：「歲周甲子鬢將霜，久謫塵寰住睡鄉；但把詩書勤教讀，不知人世幾滄桑。」、身世浮沉曆又還，早輕名利鷺鷗間；眼看脅諂求榮輩，爭及桑麻十畝閒。」、硯田無稅苦飢寒，垂老生涯振鐸難；若得薰陶成秀士，何妨苜蓿長欄干。」

《雜感》（四首）：「盧溝一役復台鮮，漢族重興耀史編；四塞妖氛看淨掃，光輝白日照青天。」、「斗米昂騰五百金，雈蒲冠盜立如林；牧民最要修三事，經濟先防外侮侵。」、「詩書焚盡惹蟫傷，廿載重來講學忙；且喜諸生梁肉饋，免教陸氏一莊荒。」、「食糧未決怨聲騰，小子潢池竟弄兵；休把同胞秦越視，和衷救國作干城。」

《有感》：「畏虎如何又作倀，諂人附勢欲求榮；也知枉道終非計，偏向終南覓徑行。飯疏飲水足優游，豈向侯門富貴求；堪笑齊人饜酒肉，驕他妻妾不為羞。」

 《有感時局》：「外侮靖時內患興，赤狐今日憑陵；中原到處皆烽火，日月無光殺氣騰。」

 《重過沁園感舊》：「桃花零落鳥聲悲，別墅何人共賭棋；今日羊曇無限感，西州重過淚空垂。」

 《過輓 黃則騫 先生》：「商戰方酣日，高才竟委塵；運租成大賈，閱世作遺民。令子箕裘紹，後昆堂構新；九京差可慰，楊樹兩家春。」

    這些感懷尤其是在與彰化、鹿港兩地的古蹟相遇時，更是顯露無遺：如《過定軍寨故址》：「聽說前朝事，東門鎖鑰堅；奈何城自壞，更欲瓦求全。廢障生秋草，頹垣起暮煙；我來卦山上，懷古意淒然。」而對於「廢障生秋草，頹垣起暮煙」的景況不禁發出「懷古意淒然」的感慨。再如《登彰化城》：「淒涼凝碧管絃聲，獨客登臨故國情；廢堞界分城內外，汽車輾破路縱橫。山連定寨園亭麗，井湧龍泉劍氣呈；翹首沖西帆影絕，江濤時作不平鳴。」；《楊橋步月》二首：「蜿蜒自板臥波中，恍惚長虹飲澗同；秋水一灣人泛櫂，蒹葭兩岸月當空。車塵履齒團圓夜，鬢影衣香淡蕩風；徙倚危欄憑帳望，百年利涉憶楊公。」、「康衢南去板橋通，秋水蒹葭思靡窮；玉宇瓊樓連碧漢，漁莊蟹舍傍蛟宮。尋詩每曳花間屐，訪古常攜爨下桐；如道楊公留善政，遺民猶頌濟川功。」；《龍山聽唄》二首：「疏磬遙傳偈荊聲，天風習習妙香清；梵音聞後塵心淨，禪味參來法炬明。王播投齋情可憫，何充佞佛意休萌；即今世態多疑謗，好啟無遮度眾生。」、「侵晨偶向寶坊行，風送南無禮佛聲；記○別說來頑石點，伽陀誦罷篆香清。三乘勝果誰能証，半偈真言我早明；世道于今多險惡，願憑法炬照東瀛。」；以及《春日遊彰化公園》七首：「柳絲花片繡苔痕，策杖行吟郭外村；小憩園中春似夢，一團蜂蝶擾詩魂。」、「縱橫車轍繞東門，六角亭前酒旌翻；禁得王孫歸未得，青山長對主人樽。」、「犁雲鋤雨樂耕門，豐樂亭西禾黍村；載酒直從山下過，炊煙萬井舊時繁。」、「竹枝芒鞋破蘚痕，輕煙十里野花繁；眼看蜂蝶穿叢亂，時有鈴聲動彩旛。」、「紅泥一徑落花繁，黃蝶渾疑夢漆園；添種小桃三百樹，風光恍忽武陵源。」、「黃鶯嚦嚦綠陰繁，滿苑蜂聲春晝喧；錦繡乾坤花世界，恍疑剪綵入隨園。」、「山屏林苑綠雲繁，勝事春來憶許渾；縱酒不知天已暝，豐亭一角月臨樽。」這些詩作，從「飯疏飲水足優游，豈向侯門富貴求」到「即今千載成虛夢，埋劍何堪問霸才」到將「今天日難重見，載我何冠別杜欽」以至「乞酒詩成君餽至，免教橡栗拾充飢」正是詩人的志向、詩人內心的吶喊、詩人一生的傷痛，更是詩人真正的內心世界，甚至可以說一生的寫照啊！

    許逸漁先生一生奉獻詩學教育，在喪明十載中，「先生每使其子，朗誦詞書，以耳代眼，以溫習舊課」，這種孜孜矻矻的精神，令人欽敬！是留給後人最珍貴的資產！

 「十載韜光迥不群，端凝風度重榆枌。世無堪顧盲何礙，學已稱醇耳益勤。白社才應尊長者，黃泉詩合領雄軍。歸真痛在肩能息，悲笛山陽忍更聞。」詩人周定山的《弔逸漁詞兄》一詩道盡了對他一生的風格和精神的最高景仰和虔誠的禮敬！